媒体报道
胰腺肿瘤在中国的五年存活率很低,不到10%,而胰腺癌手术又是腹部外科里面最复杂、风险最大的一类。胰腺组织结构跟胃肠不一样,愈合困难,愈合不好就会破漏。国际公认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3%以下死亡率可以被接受。目前在北京大学首钢医院肝胆胰外科,这个数字始终都是“0”。
名字里带个“冷”字,骨子里却是十足的“暖”——应对突发,冷静、理性;对待患者,暖心、关切。
从解放军总医院到北京大学首钢医院创建肝胆胰外科3年多,保持年近800的高难手术量,腹腔镜微创手术率达90%,实现连续200例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零死亡”的领先数据。
生死之崖,必须备好B计划
凌晨,贵州山区的一位医生给冷建军发来求助信息:他正遇上一例棘手病例,肝门胆管癌Ⅳ型,“还有没有的治?”
这是一种并不很常见的恶性肿瘤,恶性程度高、进展快、手术根治率低。在基层医院碰到这么个病,手术基本不可能,思量再三,冷建军让病人来北京再评估看看。
手术从上午10点开始,一直到晚上7点多结束,站着手术近10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拉。出了手术室门,冷建军还是兴奋地发了条朋友圈,感慨这一天的“酸爽”。一位同行老友给他点赞留言,“一步登峰”。
腹腔镜下的肝门部胆管癌根治联合门静脉切除重建到底有多难?
胆总管,如同一棵树的主干。胆管开枝散叶般深入肝脏内部,胆管惹上癌,癌细胞就会沿着胆总管不断向上侵犯,深入细如牛毛的分岔中,极难切除。在高度密集的狭小空间内,手术中往往哪怕是前进1mm都难!更为凶险的是,不同于其他肿瘤,无论多么高精尖的影像技术也无法让胆管癌的侵犯程度通过“照妖镜”清晰“现身”。只能提刀上阵,现场探查,一次次术中病理检查来判断凶吉。
冷建军(右一)在手术。曹子豪摄
“如果只按照影像来决定切除方案,很容易造成骑虎难下的局面,因此,一定要做好预案,尤其要留有余地,留有余量。”冷建军是那个习惯备好B计划的人。
为了让患者恢复得更快,他选择腹腔镜下操作——肚子上打5个直径1公分的洞,戴上3D眼镜,通过显示器,在腹腔镜下操作,包括肝切除、血管重建、肠吻合、胆肠吻合等。通过器械深入腹腔,手上任何轻微抖动都会在器械终端放大,堪比“在豆腐上绣花”,相当考验技术。
每周15台手术,疑难复杂的占大多数。相比待在“舒适区”“吃老本”,冷建军面对高难度、新技术的姿态是绝对拥抱。复杂结直肠癌转移联合多脏器切除、胰十二指肠切除合并肠系膜上静脉重建手术、腹腔镜脾破裂修补术、巨大脾脏切除术……这当中大多是病情复杂、手术难度大、许多医院不敢或不愿接诊的病例。
“开别人不能开的刀,治别人治不好的病”这也是他对自己的师祖、“胆道外科之父”黄志强院士和导师董家鸿院士行医之道的传承与践行。
医生怕冒险,本质上,怕的是医疗纠纷,但冷建军不这么想。
他“赌”的是,他的真心会被患者看见。
“只要自己的心不是伪装的,人家能感受得到。如果一个医生对病人的诉求闪躲、逃避、犹豫不决,病人也能感觉得到。”冷建军说。
做医生也是修心的过程。同样坐在一个诊室里,两种身份和境遇全然不同。
“我们见惯了病痛和分离,知道病情走势怎么样,心里有底,而病人和家属他们心里没底。”冷建军的桌上摆着不少彩色的脏器模型,有整体,有截面,或大或小。他擅长通俗化讲解,常年使用一种多头彩色笔,方便讲解时标注关键部位。
“我常跟病人说,治病,没有不吃一点‘亏’的。肿瘤如果不切,那个‘亏’是失去生命的‘亏’。假如我的亲人朋友患了同样疾病之后,我会做出跟现在同样的治疗建议。”他的性情、对患者的态度,和他的“冷”姓,是两个方向。
护士长赵娜说,“别看主任姓‘冷’,但他心里特别炽热!”每天早上7点多,冷建军总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病房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每天都坚持早晚查房,了解住院患者病情变化,然后就一头扎在手术室,周末也是如此。“我来看看患者,患者和家属会觉得踏实很多。”
每次“死里逃生”,都是医患相互成全
“太晚了!”刚进手术室不到10分钟,手术就宣告结束。
原来这是一例结直肠癌患者的肝转移切除术,术前影像无法发现的转移情况在术中探查时一览无余——腹腔中癌细胞转移如满天星,密密麻麻。此时,切除已无意义,患者只能转而进行化疗及靶向药物治疗。看此情景,冷建军不禁感叹“还是晚了点”。
黄皮肤、黄眼、体重减轻、全身一道道挠痕……来了医院,一查胆红素200多,这才知道胰腺癌已经深入晚期。在肝胆胰外科,这种场景经常遇到。
对于胰腺癌,见微知著很难,但并非全无办法。冷建军在临床上见过不少每年例行体检但依然难逃“癌王”的患者。一般家中父母兄弟姐妹有发生肿瘤史的人体检时要注意,对于胰腺癌,简单B超检查可能并不奏效。腹部CT检查才可能发现早期踪迹。此外,如果发现一种叫CA199的糖蛋白抗原肿瘤标志物水平异常,也说明患胰腺癌可能性相对较大。如果没能通过指标或检查发现,而通过体重减轻、腰酸背痛等看似常见的症状发现,其实,这已经处于偏晚阶段了。
“肿瘤细胞是不按常规无节制生长的,速度非常快,非常耗能量,不断消耗人体的能量,形体上表现为消瘦。”冷建军说,因此,短时间内,比如一两个月内瘦五斤、十斤、二十斤就属于异常消瘦,必须重视。
胰腺肿瘤在中国的五年存活率特别低,还不到10%,而胰腺癌手术又是腹部外科里面最复杂、风险最大的一类。胰腺组织结构跟胃肠不一样,愈合困难,愈合不好就会破漏。胰液是消化液,不像普通渗液或腹水,漏出来会消化自身组织,引发溃烂,感染化脓甚至腐蚀血管出血。国际公认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3%以下死亡率可以被接受。目前在北京大学首钢医院肝胆胰外科,这个数字始终都是“0”。
2017年,冷建军作为引进专家,从解放军总医院来到北京大学首钢医院,创建了肝胆胰外科。从最初的4个医生,到现在的23人团队,已成功开展各类肝胆胰外科高精尖手术进入一流肝胆胰中心行列……一路走来离不开冷建军不断挑战医学巅峰的勇气、毅力和决心。
“我从小就想做医生,一直保持这个兴趣,我没有完全把它当做一个职业,而是作为一生的兴趣在追求。”小妹的夭折,让年少的冷建军坚定选择了从医这条路。在攻读硕士和博士期间,他跟随肝胆胰专家韩立本教授、董家鸿院士和黄志强院士学习,专攻肝胆胰医学领域。
“学医是一个挺苦的过程,我们到这个年纪了,还得学习,因为技术不断在进步。”一台胰腺手术,短则三四个小时,长则八九十来个小时。最长的一次复杂手术,足足在手术台前站了16个小时。下了手术台,腿围粗了一圈,手指也因长时间弯曲而失去知觉。
然而,当病人苏醒的那一刻,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不必言说,那份感动自然在医患间默默流淌。冷建军知道,每次“死里逃生”,都是医患的相互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