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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你面前,你却忘了我是谁 ——神经内科临床医生眼里的阿兹海默病

作者:范常锋 来源:神经内科 发布时间:2022-12-08

2022年9月5日,特拉斯获胜,成为英国新一任首相。人们把她与撒切尔夫人相比,希望她能带领国家重振经济。

“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执政11年,雷厉风行、果断刚毅。那时的撒切尔夫人像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世界、欧洲、英国的经济数据随时脱口而出。

然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这个一生铁腕的“最强大脑”在晚年却遭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折磨。据她的女儿回忆,撒切尔夫人经常对着已故丈夫的画像自言自语,常常对女儿说“你的父亲并没有离开我们”。

除了撒切尔夫人,美国前总统里根以及物理学家高锟都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他们在遗忘和痛苦中度过了晚年,让世人唏嘘。 阿尔茨海默病就是这么可怕,无论多么聪明的大脑、多么渊博的知识库,都会被痴呆的“橡皮擦”擦得一干二净。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英文简称“AD”,它还有我们熟知的另一个名字:“老年痴呆”。

9月21日,是第28个“世界老年性痴呆宣传日”,又简称为“世界老年痴呆日”“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这是国际老年痴呆协会在1994年确定的,每年在全世界的许多国家和地区都要举办活动,旨在向全社会宣传科普老年痴呆的预防。

1906年,德国阿尔茨海默(Alois Alzheimer)首次报告了一例具有进行性痴呆表现的51岁女性患者;1910年,这种病被正式命名为阿尔茨海默病 Alzheimer’s Disease(AD),俗称老年痴呆(Senile Dementia)。

这是一种足以致命的慢性脑病,又称为“记忆的橡皮擦”,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有1/10患有该病。随着社会的老龄化,患此病的人群数目将越来越庞大,对其病因、诊疗的研究越来越重要。

从事神经内科临床工作多年,在此,我想把我在临床工作中经常被问到,需要小伙伴们多多重视的问题分享给大家。

1.“认知功能减退”只是一种疾病,不是耻辱。

相当一部分人群没有认识到这是一种疾病:“谁老了不会出现记忆减退啊?”

还有一些患者选择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自己有认知功能减退;或者认为“痴呆”很没有面子,非常难以接受,所以就采取“不看病、不预防、不治疗”,任由这块“橡皮擦”慢慢擦掉自己的老年生活。

其实此“痴呆”非彼“痴呆”,老年痴呆是忘却,忘却了回家的路,忘却了熟悉的人和物,甚至也会忘却他/她自己。

这和普通大众认为的“傻,缺心眼”不是一回事。他/她们本来拥有正常的认知,因为出现中枢神经系统的变性疾病而出现的认知功能的障碍和行为损害。所以,我们医生更愿意叫它的本名“阿尔茨海默病”。

2.老年痴呆≠老年人的痴呆

痴呆有很多种,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是最常见的痴呆类型,患有痴呆的老年人中,阿尔茨海默病的情况超过50%。

另一个较常见的痴呆类型就是“血管性痴呆”,其与缺血性及出血性脑血管病相关,常因反复出现的脑血管病而表现为波动进展、每况愈下的病程。

还有相对少见一些的痴呆类型有:路易体痴呆、额颞叶痴呆、帕金森病痴呆、皮质基底节变性等等痴呆相关的疾病类型,我们了解即可。

总结一下:不是老年人出现的痴呆就一定是老年痴呆;另一方面,老年痴呆也不是老年人的专利,低于65岁的人群也有一定发病率。

具体分类诊断还是要由专科医师去帮助有需要的朋友明确。

3.阿尔茨海默病的早期表现

早期症状可以很轻微,进展很缓慢,很隐蔽,常被忽略,或者认为是老年人的自然衰老过程,连患者自己也会认为我就是老了,所以记性不好;老年人都健忘,这是正常现象,所以非常容易被忽略。

我的一个好朋友,她的母亲原来是位中学教师,身体很健康。父母之间相互照顾,感情非常好,子女在外地工作也很放心。

一次她的父亲打电话和她说:“你妈妈现在特别爱发脾气,就为我和邻居(女)多说了两句话,就吵吵闹闹半天了。”

作为医生的女儿立即就警觉起来,“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是生病了”,她母亲的这些吵闹可能不是正常的嫉妒,而是可能患阿尔茨海默病了。在家人的陪伴下,她的母亲来我们认知门诊,经过认知评分、辅助检查,她的母亲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她回忆说,其实有很长时间和母亲打电话,就感觉母亲不像过去那样唠唠叨叨了,句子越来越短,内容也简单,不像原来那样关心儿孙的事情了,有时候感觉如果不提醒一下,母亲不像在打电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要做一个有心的倾听者、观察者,关注父母的生活习惯、性格、行为能力的变化,就像当年他们关注我们慢慢长大一样。目前医疗界还没有办法治愈这个疾病,所以需要早发现、早治疗,尽早按下疾病进展的暂停键,尽量让老人们拥有健康、有尊严的晚年。

4.阿尔茨海默病,不是只表现在记忆力下降

在多数人看来,“痴呆”就是记忆力减退,其实,与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认知行为能力减退范围很大。

一个在别人看来目光炯炯有神、讲话口若悬河的人,有可能已经出现认知能力下降了,比如他已经不能判断方向,找不到房间的出口。

再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德国阿尔茨海默医生诊断的第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就是因为精神症状(妄想、情绪控制障碍)被她丈夫送到诊所来的。

所以,与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认知行为领域范围很广,包括记忆力、语言能力、视空间能力、定向力、注意力、执行能力(推理、判断、解决问题的能力)计算力、理解力等等。

通俗一点讲,就是随着疾病的进展,患者会出现性格改变,暴躁易怒或者沉默寡言;自私多疑、幻觉妄想;不修边幅、甚至改变卫生习惯;不会穿衣吃饭、甚至丧失与外界接触交流能力,就像一个成人慢慢退化回到了他的婴儿时代。但是婴儿尚可以一声啼哭宣告来到这个世界,而我们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最后却一点能力都没有,在孤独静默中离开这个世界。

5.关心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也要记得关心他们的照护者

在临床工作中遇到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我会习惯询问谁是她/他的照料者,一般照料者可能是老伴、保姆、或者退休的子女。

如果有时间,我会尽量和照料者聊一聊,一方面是帮助照料者理解阿尔茨海默病的表现特点,从而能与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进行有效的沟通疏导,做一个聪明的照料者。

另一方面,照料者本人往往也面临着很大压力,比如悲伤、负罪感、愤怒、孤独等情绪会填塞着阿尔茨海默病照料者的内心。

试想一下:当你照料的对象每况愈下,并且情绪不稳、暴躁多疑,并且你怎样努力工作都不会被认可,他/她甚至还不认识你是谁,那么照料者的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

经常有患者的子女来找我,泪流满面:“我爸爸和过去的爸爸完全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那种无助、孤独、悲伤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阿尔茨海默病的照料者也是需要被关注的群体,及时的心理疏导、生活调整才能保持长久的扶持陪伴,帮助自己也帮助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保持良好的生活质量。

结束语: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快,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与认知相关的问题。

作为临床医生,我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大家正确认识阿尔茨海默病,采取积极的生活方式,减少或者延缓阿尔茨海默病的出现,我们个体、家庭、社会都会因此受益。

最后,希望天下老年人都有健康有质量的晚年。

(神经内科 范常锋)